我想吃猪肉了
高成文学百部百册 发表于:2020-02-11 14:05:31
原标题:我想吃猪肉了
短篇小说
副驾驶座位上的那盒蛋炒饭外卖实在是令我胃囊涌动,这已经是这两天来的第五份了,突然怀念起肥瘦分明的五花肉下锅后滋滋作响的场景,那是多么美妙的乐章。
一直以来我对猪并不友好,有太多的形容词和比喻都和它有关,当然都是极为贬义的,但是,现在我格外想念它,想念它的油腻和滑润,想念它的爆炒和红烧。
是啊,已经五个月没吃过一块猪肉了,不仅是我,全市几十万百姓只怕都想来这么一口。疫情的紧张气氛在全市的上空弥漫,甚至传言一头猪打个喷嚏可以随风飘扬,然后传染给十多公里外的同胞。疫情并不可怕,来的快,走的也快,十几万头猪就地无害掩埋,实在是令人痛心。与我一样深感痛心的不仅有吃不上猪肉的市民,还有那些可恶的猪肉商贩。
一头病死猪200块,这是他们给出的市场价格。一时间众多村民纷纷连夜挖出那些安息的灵魂。于此同时,家电市场格外火爆,各种型号的冰柜被大批量买走,就连摆在卖场的样品都没放过,顿时,城市又陷入了恐慌,肉只怕是不能吃了。
一个电话打断了我对猪肉的美好幻想:“你今天难道又不回家吃饭吗?”老母亲似乎是在责问我。
“办案呢,回不来。”我无奈的回应道。
“办啥案子两三天见不着人?你不反贪不反渎,更不搞公诉,哪有这么多案子?”
本想跟老母亲普及一下四大检察,可话到嘴边确实无法组织语言,毕竟她连反贪反渎转隶这件事都还不知道,更不要说搞懂公益诉讼这种新兴玩意儿了。
“妈。再聊。真挺忙呢。反正你儿子正在搞一件利国利民的事情......”“别跟我提利国利民了,你利好你自己就行,在外面别吃猪肉,有毒!”
据可靠线索,肉贩老屠前些天收购了一批病死猪。为了给联合执法的临检固定证据,我已经在他家的冷藏库附近蹲守了两天。
汽车广播在播报近期的气温,36度的高温已经持续了一周,活人都能给憋臭了,更不要提臊腥浓郁的死猪了。我就纳了闷了,如此湿热的气候,那批病死猪只怕都成了生化武器,方圆几百米估摸着是恶臭满营,老屠为了避人耳目,竟忍受着这般痛苦,迟迟不送过来加工处理,想想顿生感慨,这帮人对自己也挺狠的。
汽车广播在放着老歌,我顺着节拍迷糊着睡着了。待我醒来已是夜里两点多,正巧看到老屠指挥着他的员工在卸货。但出乎我意外的是,猪都是活的。
这一幕让我措手不及,来不及多想,同随行的质检部门的同志们商议,既然来了,不能白跑,临检。
拍照,做现场笔录,询问笔录,取样留存待检。一切做完已是天边泛白,副驾驶位的蛋炒饭再渗不出丁点儿热乎气儿。
三天过去,质检结果出炉,悬着的心也已落槌,病猪无疑。虽然不是病死猪,但这贩卖病猪也够老屠喝一壶了。立马联系质检部门的同志,生产、销售不符合安全标准的食品是没得跑了,怎么也得停业整顿和罚款吧,数量达标了还能移送公安机关,蹲个一年半载也不成问题。
就在我暗自盘算之际,质检部门的回复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电得我直哆嗦,这案子立不了。老屠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弄到一份某资深专家的咨询意见,这猪是病的,但不传染人类,可放心食用。同时还收到一项邀请:观看老屠现场吃病猪肉并观摩他的冷藏库。
在我看来,这是对我的一种挑衅,但在外人看来,这是在表现老屠的坦荡。
我带着疑惑参加了他的表演秀,毕竟他收购的那批病死猪一直下落不明,这是个机会。
老屠请来了很多媒体,还搞起了直播,全市最大的养猪场是他家的,全市最大的屠宰场是他家的,全市最大的冷藏库是他家的,市场上猪肉价格已经上浮了一倍,看来他势必要通过这场表演赚得钵满盆满。
老屠和专家在摄像机面前大快朵颐,吃得油光四射,好不快活。
“检察官,要不你也试下?”老屠笑着递过筷子朝我努努嘴。
我礼貌的回绝了他,建议他带我们去他的冷藏库参观参观。
老屠引导我们的参观路线想必是事先准备好的,一路毫无发现。
正当要结束参观,冷藏库突然一片黑暗,停电了。老屠让大家不要慌张,联系员工赶紧发电。
冷藏库再次明亮起来的时候,老屠得意的介绍:“我这里停电到发电只需要5分钟。充分保障了冷藏在这里的食物不会因停电而变质”。接而引导着大家往外走,经过一次突来的黑暗后,大家都再无兴致参观下去,都欲离开。
我悻悻的颇感遗憾,正打算掉头离开,却发现冷藏库最里面的一排吊起来的死猪有些特别,一路过来这些挂起来的猪虽然完整,但是肚子都是剖开的,而里面这一排猪肚子像是特意缝合过一样,而且圆鼓鼓的。
我指了指最后一排:“屠老板,这些猪挺特别啊。”老屠大步跨过来搂着我的肩膀往外拽“大检察官,都一样,里面挺冷,咱出去吧”。
我挣脱开他,径直拿起案板上的一把刀,使劲划开猪肚子,顿时里面塞满的肉一股脑儿的全掉了出来,同时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我要的答案终于是现身了。没等老屠多做解释,我抓起一块肉递给他:“走,咱们出去吃肉!”
老屠慌张的望着一同前来的质检部门领导,而我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心中早已起草好了一份检察建议。穿过试吃现场,传来肉香阵阵,我夹起一块病猪肉塞进口里,真香!
作者简介:夏厦,松滋市检察院干警,青年作家。2012年创作的长篇小说《轮盘》获第三届洈水龙华杯优秀作品金奖,2015年创作的中篇小说《真爱是没有见过的》获王夏子文学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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