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这几天在华人性少数公益圈子里出现了一个破天荒的计划--国家祝福计划A (详细链接在文末)。

这个计划，将想办法促成两个人成为第一对拿到中国民政局结婚证的同性恋者。他们正在寻找出柜的女同伴侣或男同伴侣，一方是可以自由更改性别的外籍人士，一方是中国人。

一些国家不需要提供手术和医生证明即可根据自身真实感受更改证件上的性别，如阿根廷、丹麦、马耳他、瑞典、爱尔兰、挪威、葡萄牙、希腊、美国加州等。国家祝福计划则是利用这个特性，从而使一对生理性别相同的情侣在中国大陆法律层面上符合婚姻登记的一男一女要求。

这个新奇的计划一出，立即受到圈子里的各方关注和评论。虽然计划的重点在于讨论单一的婚姻制度是否能满足复杂的亲密关系，计划也表示并非批判或戏虐性别更改。

国家祝福计划的提出者是坚果兄弟，是一位关注性别与环境的社会行动家。 2015年轰动了社会的 “雾霾砖”B的计划者。其他还有关注水污染的“带盐计划”C、反逼婚项目“愿赌不服输”D、反性骚扰的项目“防狼喷雾川面馆”E、深圳工商局注册中国首家掰弯机构F等。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圖片 / 坚果兄弟

小编对国家祝福计划很好奇，因此勾搭上坚果兄弟。以下是小编的绝命连环问：

小编：

话说很好奇坚果兄弟你的性别认同和性取向是？

坚果：

目前我还是直男。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小编：

那为什么会对性少数群体的话题感兴趣呢？国家祝福计划是怎么来的呢？

坚果：

非常偶然，我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参与性少数议题的事情。前几个月，武老白和同性恋警察林壑做的三个广告牌G。之后有次聊天，聊到同性扭转在中国居然还有一百多家。当时特别惊讶，就开始想我能不能做点什么事情。后来掰弯机构，遭到媒体禁言，当然这也是普遍的遭遇。就想如何更往前推进，就推出了国家祝福计划。这是很多想法的一个，看看有没有可能撬动，一个婚姻，一个跨性别，两个议题。还有一个民事结合，还没想清楚，还要再讨论下。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三个广告牌从上海出发，经南京、济南、天津、北京、石家庄、驻马店、合肥，沿途拜访已证实在做「同性恋扭转治疗」的机构。/ 摄影：雷一鸣

小编：

身边有认识性少数群体的人吗？对性少数群体有什么了解吗？

坚果：

有的。我对性少数群体不太了解，现在也还在补课中，当时选择做掰弯机构，是面向异性恋，后来也有一些同志参与或打电话给我，我想我是直男，跟异性恋来沟通同性恋更合适吧。

小编：

为什么掰弯计划面向异性恋，话题涉及到性取向话题，但是前期没有和性少数群体讨论过？

坚果：

掰弯是把直人掰成弯的啊，主要是面向异性恋了，试图成为一个更公众的议题，不仅在同志圈内发声。

小编：

这让我联想到，你在发表祝福计划前，是否考虑到跨性别群体会对这做法的不满？有咨询过跨性别人士的意见吗？

坚果：

国家祝福计划和一些同志沟通过，跨性别的倒没有，但我们也考虑到这个问题，我在里面也提到了，包括前两天的那篇答疑H，我并没有对跨性别不尊重啊，只是策略上，我希望从婚姻这个更大众的层面切入进来。

我和做性别运动的人士也聊过，她们也觉得只是叙述角度问题啊，并没有不尊重啊，而且执行过程中，跨性别也是不可避免被讨论的重要议题之一。这个争议，其实有点像同志圈内，各个NGO的做法不一样而已，可能有的NGO对其他NGO的做法不同，有的认为对方激进，有的认为对方保守，但从一个更大层面来说，这个生态都需要啊。我当时做反逼婚的项目，48小时闪婚闪离D，这个项目也是争议很大，有人认为这是拿婚姻当儿戏，有的人则认为是权力的反抗。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2016年在北京做的反逼婚的项目，叫做“愿赌不服输”，招募数人，摇骰子，点数相同的人，又正好是一男一女，去民政局结婚，48小时内再离婚。/ 坚果兄弟

小编：

你说你在发表计划前和一些同志，性别运动人士交流过对该计划的看法，大家都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但是却唯独没有和跨性别者交流过，在我看来，跨性别群体好像被性少数的其他族群代表了。你在接触了这些跨性别的观点（不认同或者提出的建议），会让你对这个计划进行修改或完善吗？

坚果：

哦，其实没有那么想，并不是一个计划拿出来是完美的，需要前期跟所有人都沟通啊，计划在中途也是可以调整的。他们有反馈，我也有调整的。

小编：

这个国家祝福计划，你有咨询过法律方面的顾问吗？

坚果：

没有咨询，真到那一步，不让结婚，我们只有告民政局了。这样事件也会放大，更多人进来讨论。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小编：

在国家祝福计划里，你认为在今天中国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无论是异性恋还是LGBTQ（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酷儿等性少数群体），都应享有合法结婚、不结婚或其他伴侣关系的选择，都应得到国家同等的祝福和权利保护。计划里这段文字是包括了所有性少数群体的，但为什么计划却 “要寻找到一对同性伴侣” 实行计划？不考虑其他性少数群体的成员作为计划实行者吗？

坚果：

选择同性恋是一个切入口，内核还是面向整个性少数群体，另外，在传播上，面向更公众的层面，更易传播。我是希望以婚姻作为切入口啊，这个计划不可避免涉及到跨性别的议题，只是我没有就这个展开为切入。

小编：

有些人担忧这计划会混淆大众对同性恋和跨性别的认知，毕竟本来大家对性少数群体就不太熟悉。让大家认为同性恋要结婚，自己想办法去变性（变性手术或外籍人士更改护照性别）就可以了。你怎么看呢？

坚果：

哈哈，这个不用担心啊，事情推动过程中，会普及跨性别的知识。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小编：

在你之前的雾霾砖计划里，有很多媒体疯传和不太准确的报道，导致让很多人以为整块砖都是都是由雾霾做成的。但是最终制成的”雾霾砖“主要构成部分是陶土，空气污染物只占很小的比重。你觉得这次国家祝福计划，会不会造蹭成类似的误传，让大众误解这计划的初衷和目的？如果出现了错误的理解，你的处理方式是？

坚果：

权利的争取，哪次不是在争议和反对声往前推进啊。如果一个事情经不起争议，那可能事情本身有问题。在争议中事情会越来越清晰，经得起争议的事情自然会水落石出。包括性少数群体和其他群体一样，一样都是人，独立的，可幽默的，有天赋的。某种程度上，其实不用担心整个社会的解读能力。回到尘埃计划，无论是误解还是正解，都放大表达了想表达的。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雾霾砖” 在网络火爆转载。坚果兄弟认为误传争议反映出人们对社会和生活很多事情不信任、不满。/ 坚果兄弟

小编：

比较关于性少数，性别主题和环境主体的计划，哪个你觉得比较困难？

坚果：

都涉及到权力、歧视、不公正。环境复杂是复杂，但是还可以通过发声，性别目前是被禁言。环境可能更危险吧，动了别人利益，官员停职，当地政府出钱一个多亿。我直接被有关部门威胁。但性别，处于胶着状态，这些天一直在想如何让媒体参与进来。

小编：

你不怕会惹火上身吗？

坚果：

怕啊，但总得去做。我去年做水污染C 时，也面临各种危险，习惯就好了。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2018年在鄂尔多斯地区做跟水污染相关的项目--带盐计划，用1万瓶干净的农夫山泉，交换当地农夫被污染的水，把受污染的水装进1万个农夫山泉的瓶子里，在北京和西安各开了一家农夫山泉超市，同时邀请网友代言每一瓶水；以及后续的重金属音乐专场、环保英雄评选等，通过媒体、NGO、热心人士和村民的联合行动，一起推进。/ 坚果兄弟

小编：

那你觉得为什么环境主题更危险，但还能发声。相比没那么危险的性别话题还会被禁言？

坚果：

可能环境更可见吧，能见度更高，起码在大层面上都是被倡导的，像每年雾霾一来，全北京城都知道。全北京城，无论官员还是平民都得吸。关于环境主题的发声，当地政府能压的也就压，压不住了就没办法。性别的话题相对能见度低多了啊。媒体还会被禁止报导，不过自媒体微博外媒可以。从根本上，从法律上，中国的法律缺少关注同志的权益。

小编：

那你以什么为生？

坚果：

我开支不大，在朋友家蹭睡，现在睡床位，反正怎么着都不会饿死，哈哈。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

小编：

你以往的计划，例如掰弯治疗，有些人觉得像是恶作剧，炒作新闻，你怎么看呢？

坚果：

让制度改变之前就需要新闻介入啊。我之前做很多项目都面临争议，各种声音都有，包括我去年做水污染，有人认为我侵犯了农夫山泉的版权。新京报第一次报道 “带盐计划” 后，上了热搜，很多人还以为是农夫山泉公司做的保护环境的公益行动。随后，农夫山泉认为我侵犯他的商标I ，很可能是背后其他利益方的压力。北京公权机构都切入进来，两次查封展览。后来工商局查封，扣押7000多瓶水，但一直没有判决。当时我跟他们说，如果判我侵权，我会告的，而且另外有律师主动找我参与。到现在，水还在他们那边，默默无闻。

小编：

所以只有你一个人？还是有个团队啊？

坚果：

一般一个人啊，但做起事来，需要很多人支援进来。每一个计划都是临时团队，但是很多社会议题都是相通的。去年水污染，前后几十人参与进来。

小编：

那你将来的目标是什么？

坚果：

尽力往前推吧，目标不能太远大啊。具体到国家祝福计划这个项目，最基本的诉求是，在今天中国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无论是异性恋还是LGBTQ（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酷儿等性少数群体），都应享有合法结婚、不结婚或其他伴侣关系的选择，都应得到国家同等的祝福和权利保护。当然可能每一步都不容易，我们都是在夹缝中曲线前行，很多时候我们的工作由对手来定义，他们有整个体系来反应、阻击，我们需要更灵活更模糊的行动方式。

国家祝福计划一出来就已经在华人公益性少数圈子里 “炸” 开了。关注于中国LGBT法律权益的LGBT权益促进会就立刻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调查国家祝福计划的可行性，并给出了计划的修改建议J。

之前的中国同志教师劳动权K，认为同性恋是病的 “毒” 教材L，涉歧视同性恋的《网络视听通则》M等案件，也是由LGBT权促会推进。其负责人是燕子--中国 “扭转治疗” 第一案N当事人。燕子认为国家祝福计划的产生会让更多人讨论。计划不断完善，让更多的人了解到性少数LGBT+的婚姻意味着什么，未来才有改变的可能。

[专访] 为结婚去变性--国家祝福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