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尔诺贝利》引公众担忧核安全,这家核电站如何打消居民顾虑?
中核运行 发表于:2019-08-10 14:15:40
原标题:《切尔诺贝利》引公众担忧核安全,这家核电站如何打消居民顾虑?
近期热播的美剧《切尔诺贝利》再次将核电安全问题拉回公众的视野。多年来,公众对核电站的安全性一直颇为担心,切尔诺贝利、三里岛、福岛等核电站事故,不断成为悬在核能之上的阴云。恐核、拒核,多国都出现过针对核电站的抗议活动。
不过,中国大陆第一座核电站——秦山核电基地,在其运营的近30年间,通过不断的科普、开放、演练,逐渐与周边居民建立了信任关系。村民的房屋甚至建到了核电站的围墙边。
谈及经验时,秦山核电新闻发言人助理徐侃告诉南都记者,核科普工作要有耐心。
秦山核电基地中的两座反应堆
原子弹、核事故让公众“谈核色变”
走在傍晚的海盐县城中,不时就会偶遇身着天蓝色衬衫的行人。衬衫左胸的口袋上,印着字母“CNNC”和原子能标志。他们大多是秦山核电基地的员工。
秦山核电基地位于浙江省嘉兴市海盐县,从海盐县城驱车20分钟左右就可抵达。该基地建有4个厂区,9座反应堆,年发电量约500亿千瓦时,约相当于上海去年电力消费量的三分之一。
这里不仅有中国大陆第一座核电站,也是中国目前核电机组数量最多、堆型品种最丰富、装机容量最大的核电基地。海盐也因核电站的存在,有了很多特色:带“核”字的地名、广告牌上的原子能标志,以及专门成立的核电产业发展服务局……
核能或是人类手中为数不多兼具污染小、发电稳定的清洁能源。它不会像火电一样排放二氧化硫、氮氧化物——这两者不仅是酸雨的“原材料”,还具有不同程度的毒性和致癌性。而水电、风电、光伏等清洁能源,又需要“靠天吃饭”,稳定发电能力大打折扣。
但核能却因其放射性、损毁后的灾难性后果等,而被公众恐惧。
1945年7月15日,人类第一颗原子弹在新墨西哥州的沙漠中引爆。巨大的蘑菇云瞬时升起,火光闪烁冲天,犹如“一千只太阳”。原子弹之父奥本海默为此悔恨“我成了死神,世界的毁灭者”,人类对核的恐惧也就此埋下。
1986年,切尔诺贝利第四发电机组发生爆炸,反应堆外壳破裂,无数放射性尘埃被抛入大气层。乌克兰、白俄罗斯、俄罗斯等境内均遭受严重核污染,数十万居民被迫撤离家园。
2011年福岛第一核电厂事故发生后,周边20公里范围内的居民全部撤离,50公里范围内检测出了高浓度的放射性物质。甚至大洋彼岸的美国,也检测出来自福岛的放射性物质。
这些事件反复刺激公众的神经。比利时、荷兰、德国、韩国、日本等,都曾出现过对核电站的抗议示威活动。德国甚至在福岛核事故后宣布2022年前关停全部核电站。
人民网舆情监测室在2013年的一次调查也显示,就核电行业而言,“反对核电”成为全国网民、媒体热议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关键词,占比超六成。
对于公众的“谈核色变”,徐侃无奈说道,核能最早通过原子弹进入公众视野,“所以一开始大家对它印象就不好”。
海盐县城中的指示牌,秦山核电距此只有10km
变化:从荒无人烟到把家建到核电站围墙外
如果说全国网民对核电的担忧来自原子弹、切尔诺贝利等,海盐的公众如何看待建在家门口的核电站?
“核这一块老百姓心里还是有担忧。”“习惯了,就生活在这里也没办法呀。”采访中,多位海盐居民也向南都记者表达了对核电安全性的担忧。
但也有不少人对核电站习以为常。“我不担心的,住了这么些年,国家管的很严。”“时间这么长了,到现在为止,一直都很安全。”一位司机师傅甚至还给记者讲起了反应堆的原理、秦山和福岛核电站堆型的不同。
此外,秦山第一个核电机组在1985年开工建设时,周边五公里内仅有100来人生活,一公里内甚至毫无人烟。但随着海盐的发展,当地村民的房子已经建到了核电厂围墙外。
与秦山核电基地一墙之隔的民宅
对此,徐侃也坦言,如果询问海盐居民对核电的感受,“他们可能还有一些疑虑,但是至少从一些基本的原理上,已经接受核电是安全的。”
建立信任:科普、互动、演练
秦山核电如何与当地居民建立信任关系?
南都记者了解到,秦山核电和海盐不仅有一整套应急措施,还尤为注重科普与开放,并融入公众的日常生活。
据秦山核电党群工作处副处长李旭宁介绍,此前,秦山核电每年都会组织几千名海盐县居民走进核电厂参观。2017年9月,秦山核电和海盐县共同建设的核电科技馆开始运营,对公众免费开放。
科技馆的展览内容包括:核电原理、反应堆模型、模拟操作台等。海盐以外的居民和游客,也被吸引来此参观。在大众点评上,就有网友表示“很适合我们学习”。
此外,海盐县也连续多年向全县每家每户赠送印有环保部门和中核集团网址的年历,引导公众自行查看核电基地周边的环境数据。
核电基地与周边居民的互动也加强了这种信任。
秦山核电的员工大多住在海盐县城中。徐侃表示,多年来,年轻人不断来到秦山工作,退休的老员工也留在海盐生活,通过口口相传,“很多东西都不需要太多的解释了”。
他打趣到,如果他们搬走,公众就会担心核电厂不安全,“你们要跑路”。海盐县城中,一位卖彩票的小哥也向记者表示,连核电厂的人都生活在海盐,他也就不觉得担心了。
除了科普和交流,完善、透明的应急保障机制也必不可少。
据核电产业发展服务局副局长姚冬明介绍,海盐县规划了14个紧急撤离集合点、3个撤离安置点、33条撤离路线,还建设了53公里的应急道路,一旦出现核事故可迅速撤离周边村民。此外,海盐还建立了核事故医疗后援中心,并储备20万份碘片(服用碘片可减少甲状腺对放射性碘-131的吸收)。
海盐县的一处村级避灾安置点
海盐核电产业发展服务局核电服务科科长孙东魁告诉记者,海盐基本每年都会组织居民进行应急演练,并根据其所在位置,开展不同演练项目,包括:隐蔽、避灾、服用碘片、撤离、安置等。
经验:公众沟通要长期、不断进行
在徐侃看来,核电的公众沟通工作,难点在于“讲多了也不好,讲少了也不好”。核电的专业性极强,讲浅了会漏洞百出,引发更多质疑。但如果在知识层面发力过多,反而会“越描越黑”。
“不要指望一次能把这些东西都讲清楚”,徐侃告诉南都记者,科普除了要有知识性,还要有耐心。姚冬明也表示,科普工作不能一蹴而就,要长期、不断进行。
持续多年的公众沟通,让海盐没有因核电发生大型群体事件,也加深了企业和地方的融合。这为海盐带来了可观的经济效益。截至2018年底,秦山已有85家核电及核电关联产业,总产值在去年达到270亿元,是海盐重要的经济支柱。
秦山核电的公众沟通经验,能否被其他新建核电站所复制?
对此,徐侃表示,秦山核电对其他核电站有一定借鉴参考意义,但完全复制的难度也很大。
他给南都记者算了一笔账。上述核电科技馆的建设费用高达2.55亿元,每年的运营成本也不低。
对不少新建核电站来说,这些开销也不是个小数目。
此外,徐侃告诉记者,秦山核电的建设年代尚处计划经济末期,社会管理仍多从政府动员、群众支持的角度开展。当时的建设困难,更多是交通不便、人员流动少等。
“他们需要什么,我们就去支援什么”,秦山核电一期工程开工时,现年74岁的周益凯正在核电厂周边的永兴村做村干部,他告诉南都记者,当时的老百姓多对核电没有概念,也信任国家的安全标准。
与30年前不同是,当今社会对核的敏感性越来越高,公众表达诉求的渠道也变得多种多样。在徐侃看来,这是社会进步的表现,但也给公众沟通的工作提出了更高要求,需要在内容形式上创新,也要更开放透明。
此外,他表示,内陆核电和沿海核电、发达地区核电和欠发达地区核电面临的困难可能都不一样,需根据问题对症下药。“我相信,随着社会的不断进步,公众科学文化水平的不断提高,对核的理解也能不断深入。”他说。
采写:南都记者 李飞 实习生 宋承翰
摄影:实习生宋承翰
编辑:卫志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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