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武云溥
雪,是冷的;血,是热的。
可是在军旅作家张正隆看来,1931年飘飞在东三省的雪,格外冷。那年爆发的“九·一八”事变,冷透了中国人的心。可也是在那一年,东北人民抗日武装长达十四年的斗争大幕缓缓拉开。“东北抗联”的浴血战史,吸引张正隆投入廿载时光钻研、追访。
二十多年前一部报告文学《雪白血红》,让张正隆名声大噪。2008年他的《枪杆子1949》又火了一把。然而以这样的创作速度,他实在不能算高产。实际上这许多年,张正隆都没闲着,跑遍了黑土地,寻访抗战老兵,只为洋洋百万言的长篇巨著《雪冷血热》。
看到《雪冷血热》,同样痴迷抗战史的崔永元赞道:“这样的写作,值得尊重。”
张正隆著《雪冷血热》上下两部。
一九三一,中国怎么了?
【书中话·事变】
1931年9月18日,农历八月初七,上弦月。
在东北,这个季节的上弦月,应该在晚上八点左右逝去,大地随即漆黑一片。
北大营九点钟熄灯。7旅620团3营9连上尉连长姜明文到各连查夜,回来已过十点。他脱衣上床,心神不宁,有种要出事的感觉。
西南方向突然响起爆炸声,接着就是密集的枪声。不好!他翻身跃起,传令全营起床,领取枪弹,紧急集合。
那天之前,7旅官兵利用营房四周围墙,构筑了一些掩体、散兵壕和半永久性地堡,一旦战事发生,即可进入阵地。另外,刺刀开刃,枪支每天擦拭,士兵每人发200发子弹,火炮、坦克等重型装备也都保养得好好的,处于战备状态。
队伍未出620团院子,中校团副朱芝荣气喘吁吁赶上来,让把部队带回去。姜明文问为什么,朱芝荣说旅长来电话,叫部队不要动,把枪交回库里,士兵回去睡觉。如果日本人进来,由官长出面交涉,日本人要什么给什么,不要打。
姜明文强压怒火:“要命也给吗?”
朱芝荣说:“这是旅长的命令。”
中将旅长王以哲向参谋长荣臻报告战事,荣臻给正在北平疗养的张学良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张学良的侍卫副官谭海:“副司令指示,要慎重从事,遵照中央的命令,坚决不要抵抗!”
荣臻对王以哲传达命令:“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大家成仁,为国牺牲。”
“不准抵抗,不准动,把枪放到库房里,挺着死。”
【画外音·牺牲】
我叫张正隆,1969年参军,这辈子当了三十五年兵。入伍的时候算是超龄了,我本来是在一个县政府的报告组里工作,专门写报告。有个解放军看见了,说这小孩写东西挺好,当个兵吧。
当年也没有大学可上,当兵是最好的出路。我们家祖祖辈辈到现在,就我一个当兵的。
到了部队我还是搞写作,后来成了专职作家。写东西是组织安排的活儿,国家拿钱养活你,你就得给国家打工。组织上说,你写个报告文学,就讲咱东北的解放战争史,写透明点。我说好,就写了一本《雪白血红》。
结果组织上又说,你这个写的方向不对,怎么美化国民党啊。
当时我挺委屈。后来想,咱这片黑土地的历史,是文学的富矿。这本写坏了,我接着写下一本,就写写从“九·一八”开始,东北沦亡十四年,这时期东北抗联的故事。
“九·一八”是怎么回事?张学良不抵抗,他把希望寄托在“国联”身上,觉得日本会扛不住国际压力,关东军能很快撤兵。小时候我就没少听老年人讲,那工夫若是换成大帅,一声“妈个巴子”,早跟“小鼻子”干上了。比起大帅,少帅差远了,还是嫩呐。
我叫张正隆,1969年参军。
2001年5月,我在黑龙江东宁县绥阳镇,采访了一位九十三岁名叫陈广忠的老人。1931年他是北大营7旅通讯连士兵。事变当夜,一颗子弹从左腮打入,满口牙没几颗了。
老人说,开头听到枪炮声,不明白怎么回事儿,长官说是日本子搞演习。炮弹落大营里了,“子溜子”(东北老话,指子弹弹道)嗖嗖的,天底下有这么搞演习的吗?有的弟兄伤了、亡了,大家红眼睛了。可上边不让打,叫“原地待命”,那不是“原地等死”吗?有的不管三七二十一,跑去仓库拿枪,动作快的就拿到了,有的衣服没穿上就让小鬼子打死了。没接到撤退命令,有些军官就在那儿“挺着死”,军人得服从命令呀!
老人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上边不让打,养兵干什么?打又不打,撤又不撤,就待在那儿挨枪子,妈个巴子,俺们小兵的命就不叫命呀?
用陈广忠老人的话讲:“东北军算是把脸丢裤裆里了。”
我从上世纪80年代末开始采访抗战亲历者,到现在二十多年了。当时就想弄明白一个问题:中国怎么了?
赵尚志与东北抗联
【书中话·游击】
哈尔滨正东的巴彦县,有支东北工农反日义勇军,又称巴彦游击队。创建人是共产党员、清华大学学生张甲洲。如今“清华”二字如雷贯耳,清华学子让人肃然起敬,只是那个年代一些人的心目中,“秀才造反,三年不成”,这耍枪杆子的事,学生怎么弄?
1932年6月,中共满洲省委军委书记赵尚志到了巴彦游击队,先任省委代表,后任参谋长,准备发展、壮大这支共产党领导的反日武装。
“老太太,你别惊,过了胡子就是兵。”在草民百姓眼里,这些扛枪挎刀的人,天生就是对他们施暴的。不打骂、祸害百姓的军队,谁见过?至于当官的打骂当兵的,老兵欺侮新兵,也是世代相传,早就习惯了。那时大小当个官,在下级面前就端着架子,后来的抗联领导人有的也未脱俗,还吃小灶。
不过在巴彦游击队,赵尚志在生活上跟士兵没什么不同。他喜欢和士兵唠嗑:家在哪旮旯呀,爹妈身板硬实吗,娶媳妇了吗,上队前干什么呀,为什么要上队呀,对队伍有什么不乐意的地方呀……到后来士兵也不怕他这个官了,谁有什么想不开的事了,就找“小李先生”唠唠。
“小李先生”赵尚志。
叫他“小李先生”,是因为赵尚志当时化名“李育才”,只有二十四岁,娃娃脸,个子也小。2004年6月,长春般若寺发现赵尚志的头颅,经公安部物证鉴定中心检验,根据颅骨测量推断他的身高为1.60米至1.63米之间。
用了两个多月,巴彦游击队就发展到七百多人,更加像模像样。队内建起士兵委员会、反日同盟会,还发展了十一名党员。1932年10月,游击队攻打东兴县城,赵尚志在十字路口指挥战斗,左眼被弹片击中,血流满面,从此失明。
东兴战斗失利,对这支队伍的打击是沉重的。更要命的是,“北方会议”精神传达下来了——中共满洲省委巡视员吴福海来到巴彦游击队,传达省委指示:将东北工农反日义勇军,即巴彦游击队,编为中国工农红军36军江北独立师;实行土地革命,创造苏维埃政权,武装保卫苏联。
【画外音·抗联】
“抗联”的全称叫东北抗日联军,有十一个军,其中好多是当时活跃在东北各地的游击队,后来整编起来。在整个抗战中,抗联是最顽强也最惨烈的部队,别的地方红军面对国民党军队,也有飞机扔炸弹什么的,可抗联面对的是日本最精锐的关东军,那个装备条件相差悬殊,根本没法打。都知道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东北抗联打起仗来,两百五十里都难走。
我是从写《雪白血红》开始,就觉得很多历史的真相,不是过去听说的那样子。现在采访这么多年,写出《雪冷血热》,知道的事情更多了。比如张学良的东北军,当时装备比日本鬼子好多了。日本也就是飞机好点,别的都赶不上咱们,东北军的枪比鬼子的三八大盖好多了。张学良要是说打,能不打吗?要是打了会怎样?说不准。
“我写战争,都是为了反战。”
可历史是没办法改变的。直到现在,总有人想掩盖一些东西,时间越久,历史上蒙蔽的灰尘越多。我是军人,我也是个父亲,咱们为孩子活着,总希望后代活得好一点。所以有些东西就必须弄明白,不能给孩子们留下那么多问号。
抗联是怎么回事?东北过去穷,很多人当农民活不下去了,就当土匪。东北话不叫土匪,叫胡子,最早到清朝时期很多日本人在日本混不下去了,也到东北来当马贼——东北的胡子都是骑马的。当胡子可以当成张作霖这样的大帅,榜样的力量无穷,很多胡子后来都当官了,黑土地上就是有这样一种文化。
你说一个胡子,打家劫舍什么的,在和平时期这都是中国人互相欺负。可是有外敌入侵了,胡子们也和老百姓团结起来,一致对外,那他们是不是英雄?
当然什么样的人都有,加入国民党的,加入共产党的,还有当汉奸的。抗联也收编了很多胡子,更多的是农民,他们投入战斗有的还不会拿枪,拿个棒子就上了。二战时期美军也大规模征兵,新兵在美国本土要训练四个月,不然你怎么上战场?那等于屠杀自己人。我们这里是拿枪就上,连军装都没有,手榴弹也没有,可能头一次上战场,一枪都没放就给打死了。很多人是在战场上第一次摸到枪,你说这算怎么回事?
可战争就是这样。我讲一个实话,我写战争,都是为了反战。为什么古今中外很多名著在描写战争,因为战争把兽性推向极致的同时,也把人性推向极致,和平环境出不了这些东西。我小时候看那些电影,觉得战争挺有意思,八路军战无不胜,国民党一路溃败。可是真正采访起来,觉得不是那么回事。人在残酷的战争面前,都是一样的。
湮没的非主流历史
【书中话·错误】
“北方会议”精神传下来,赵尚志和张甲洲认为不能这样搞。他们并不是认识到“北方会议”精神是错误的,而是认为省委不了解下边的情况。巴彦这么多反日的大粮户,怎么能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搞土地革命呀?按过去的路数,凡是反日的,就是朋友,就支持,就联合。许多大粮户也出粮、出钱、出马、出枪,支援游击队。现在鬼子、大户一起打,大户们不干了,说小鬼子欺负俺们,红军也不饶过俺们,没活路了。
东兴战斗失利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地主武装都成了对头,一些原来经常联合作战的山林队,也不愿与独立师合作了。原来队伍中有不少大户子弟,最早发展入党的十一个人里还有两个,这回纷纷离队而去,还带走不少人。赵尚志忧心忡忡:好虎架不住群狼,都“起哈子”(合起伙来)打咱们,还怎么打日本子呀?
但是,要这支部队不执行省委指示,也是不可能的。赵尚志曾公开表示省委指示是错误的,这就招致了11月20日满洲省委《关于撤销小赵同志工作的决议》,认为赵尚志搞了右倾机会主义,决定“撤销赵尚志同志的省委代表任务”,后来又开除了他的党籍。
东北抗日联军纪念园一角。
赵尚志,1908年生于热河省朝阳市三区王伦沟乡喇嘛沟村。现在,这里属辽宁省,我们民族英雄的故乡,早已改称“尚志乡尚志村”了。赵尚志的二哥赵尚朴,离休前是哈尔滨市人大副主任。据说小时候赵尚志在街上玩,碰见三个孩子在那儿谈理想。一个说,俺家都是庄稼人,将来粮满仓,畜满圈,吃不愁,穿不愁,胜过有钱住高楼。一个说,俺长大了要当保长,吃香的,喝辣的,多美呀。第三个孩子鄙夷地瞅着他们,说老子长大了当县长,管着你们。赵尚志上去薅住“县长”领子:俺就当个打县长的!
1933年10月10日,珠河游击队成立,全队13人,赵尚志任队长。成立大会上,赵尚志宣读祝贺杨靖宇领导的南满东北人民革命军第一军成立的贺电,然后鸣枪宣誓:
我珠河东北反日游击队全体战士,为收复东北失地,争回祖国自由,奋斗到底。
这就是后来北满地区战斗力最强的抗联第三军。
【画外音·英雄】
我觉得真实的东西不一定能变成真理,但真理首先得是事实。写书不能忽悠,我写那段历史里的很多人,不是非要写太阳,太阳也有黑子。
东北抗联不完全是共产党在领导,当时王明他们这些人执行的是共产国际的命令,所以讲保卫苏联。具体到前线将领,比如说杨靖宇,当然他是大英雄,很会打仗,战略经验丰富。但杨靖宇是坚决听上级指挥,说干啥就干啥,让西征就西征。赵尚志不是,有人说赵尚志被开除过三次党籍,我最后书里给他写开除两次,因为还有一次证据不充分。赵尚志这样的人,不听使唤,就敢说组织上决策不对。他要是活到解放后,哪次运动都过不了关。
所以在我心里,赵尚志是东北抗联的头号大英雄、美男子,尽管他是小个子。事实上抗联的老战士后来到了“文革”都有问题,别的干部也就是个“走资派”,抗联的就是“苏联特务”——因为好多人确实去过苏联啊。我采访那些老兵,说我们到苏联那会儿,苏联是帮助中国的,什么修正主义我们二十年后才听说。
东北抗日联军纪念园雕塑。
这也不行,说不清楚,很多人在“文革”中都很惨。我1989年开始采访,那时候从苏联回来的抗联老兵,官方登记有五六百个活着的,民间可能还有更多。我大概找到了百十来个人,其中级别最高有当过黑龙江省政协副主席的。到他家采访,他老伴就跟我说,你唠半个小时就可以了,要早来几年,唠一天都行。现在不行了,他这一唠就兴奋,心脏病就容易发作。
为什么抗联这段历史,这么多年没什么人关注?因为在中国革命斗争史里,这段不算主流。建国初期抗联的宣传是很多的,五十年代有歌剧《星星之火》,后来慢慢不提了。可在朝鲜这段历史就是主流,因为金日成当年就参加了东北抗联的战斗。那时候好多朝鲜人到东北来,有加入中国国籍的,也有入党的,金日成就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但是抗联战士后来到苏联,老毛子(东北话,指俄国人)说你们别入中国共产党了,入我们苏联共产党吧。他们大部分都不入,苏联也没给他们好待遇。解放后修了抗战纪念馆,抗战八年是从1937年卢沟桥开始算的,抗联的老兵们一看,说怎么没有抗联?没有抗联,我们打十四年仗,打哪儿去了?
所以我必须要写抗联,这本《雪冷血热》献给黑土地的先人,献给这些民族英雄。
抢救活着的见证
【书中话·婚礼】
抗联十一个军,二军、五军女兵最多。
生于1914年的林贞玉,朝鲜族人,是五军第一个女兵,1934年攻打斗沟子车站仓库时中弹牺牲。当初她参军,一些老百姓问:女人也能上阵打仗吗?
林贞玉道:当亡国奴是不分男女的。
1936年秋,五军妇女团战士徐云卿住到林口县东柳树河子村,她问16岁的女孩杨贵珍:你乐不乐意上队?
杨贵珍是童养媳,结婚半年丈夫就病死了,婆家正合计把她卖了。听闻此言,她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俺?俺这样的也能上队?
杨贵珍实在不明白,像徐云卿这样的女人,怎么也能舞刀弄枪杀鬼子?她捂着脸哭起来:你们能要俺,婆家也不能让俺走。俺是婆家用五担包米换来的,俺家人把包米都吃了。
徐云卿给她擦着眼泪,说:女人一辈子就值五担包米?你别怕,谁也挡不住你抗日。
1937年6月底,赵尚志参加北满临时省委执委扩大会,来到六军帽儿山被服厂一看,兴冲冲道:嗬,这么多大姑娘、小伙子,有没有意中人呀?用不用俺给介绍介绍呀?
结果会议没结束,就有两对新人举行了婚礼。一对是三军政治部宣传科长、24岁的满族新郎于保合,与六军被服厂党小组长、20岁的朝鲜新娘李在德。另一对是六军四师政治部主任、26岁的朝鲜族新郎吴玉光,与六军被服厂女兵、20岁的汉族新娘李桂兰。官兵们采来一束束野花,把密营内外打扮得花枝招展。赵尚志讲话:祝福两对新人夫妻恩爱,抗日到底,永不分离。
战地婚礼,速战速决。密营有间小房,收拾一下,给吴玉光和李桂兰当了洞房。于保合和李在德在外面的林子里架起个小帐篷。
像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六十多年后,胡真一老人说:那年我17岁,他42岁。我们这些女兵,大都是在苏联野营时结婚的,那是战斗中结下的情谊。当时别的女兵跟我悄悄说,你这个虽然年纪是大了,可年纪大知道疼媳妇呀。
【画外音·消逝】
我这个书,如果仅仅讲抗联,讲他们怎么英勇奋斗,那就不是这个书了。我概括了一下,十个字,两个问号——抗联是什么?中国怎么了?
为了这两个问号,我跑去查资料。东北好多县里的档案馆,一进去尘土飞扬,吐口痰,落地上都是黑的。那些纸多少年都没人翻过了。其实大部分档案日本人都给烧毁了,在哪儿保存最多呢?美国大学里头。我没去看过,我土八路一个,哪去过美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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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就是寻访亲历者。我玩命地跑啊跑,很多都是自费去。在农村里,找那些老兵唠嗑,一唠一天,晚上睡火炕,爬一身虱子,第二天起来上火,嘴都起泡。现在很多人去采访要住五星级饭店,他们吃不了那个苦了。
我觉得还是晚了。这次我的书出来,给采访过的一个老兵打电话。我说老曹在吗,我是张正隆,去过你家的那个张正隆。那边接电话的说老曹走了。我说什么时候回来?我以为老曹出去散步了,一会儿还回来。可是听电话那边声音就不对了,说老曹走啦……东北人管死叫走,我这才反应过来,老曹死啦。
是啊,我采访那年,他都八十多岁了。
还有2002年我去广州,采访过一个空军老司令。2008年我出了本《枪杆子1949》,出版社请这位老司令来参加座谈会。我一看司令坐着轮椅,我说司令你还认识我不?他已经痴呆了,面无表情。我眼泪就下来了。
我查过几千万字的资料,可是光有纸上的字不行,作家需要活灵活现的故事。一个老人去世,就把属于他的时空都带走了。
想干点事就得付出。我是个军人,在战场上我可以为国家献身,搞对象时候我可以为媳妇献身。写这个书时候我也想,我可以为之献身,写不完我闭不上眼睛。这个事确实累呀,而且采访时候很多人不愿意聊,或者跟你说的有真有假。人都有一种本能的自我修饰,他想把自己说得好些,还有些人是当官的,一辈子说官话,不可能一见你就说真话。但是人都有说真话的欲望。我就陪着他们唠,唠半晌他发现说假的忽悠不了你,就开始说真的了。
我们老说中国人是勤劳的智慧的勇敢的,你勤劳还那么穷乎乎的干啥?你智慧还那么傻乎乎的干啥?你勇敢,总叫人打,这怎么回事啊?我从小接受教育,就想琢磨明白这些问题。我除了写字和抽烟什么也不会,我是一个有信仰的人,你问我信什么?
我就信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