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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肃作家||【我的曾祖母】◆赵永康

齐鲁文学  发表于:2019-10-18 06:33:37

原标题:甘肃作家||【我的曾祖母】◆赵永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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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赵永康,笔名晗语/柯人,九五后,甘肃礼县人,作品散见于《中国风》《诗中国杂志》《青年作家》《似水年华》《华南诗刊》《暮雪诗刊》《草叶诗人》《奉天诗刊》《大西北诗人》《甘肃文艺网》等网络杂志微刊。散文作品分别获第十七届、十九届全国“语文报杯”作文大赛省级一等奖。

甘肃作家||【我的曾祖母】◆赵永康

-作品欣赏-

我的曾祖母

曾祖母已经离开我们快十二年了,十二年,一个生辰轮回,十二年,感觉弹指一挥间。如今,我也已经长大,由一位少年变成了一位青年。十二年的时间,我除了无时不刻对我那生我养我的故乡的眷念,这其中更有我对曾祖母深切的回忆与怀念。

曾祖母是在老家的老屋里面去世的,去世的时候七十二岁。

在那年的山楂树落叶的季节,曾祖母带着病痛离开了人间,曾祖母患的是胃癌,在去世的前半年,我记得她一直在呕吐,不管是什么东西吃下去,她都就全吐出来,胃里已经不能接受一点东西,更不用说消化,吸收营养了。到了最后,曾祖母已经无法进食,一直打着吊针,家里人就用吸管给她嘴里输营养液,糊状蛋汤,她都没有力气吸进去,一边吸一边顺着口角就留出来。我一生挚爱的曾祖母,脸色也日渐苍白,最后瘦得已经剩下的是皮包骨头,在经受了万般病痛折磨之后,后来听我奶奶说,在十二年前农历十月十三的那天晚上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曾祖母去世的时候,那年我十岁。那时,我不在老家,我还在离故乡二十公里以外的异地求学,上小学三年级。在曾祖母去世后的第二天,父亲去学校找到我和我姐,他见到我们神色恍惚地跟我俩说:赶快向老师请假,跟我回老家一趟。

我也不知道家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我和我姐都还小,于是就立刻向老师请了假,坐上父亲的摩托车回老家去。回到家里,整个家族也都沉浸在无限的追思与悲伤之中,看到眼前的一切,门口燃放的鞭炮,到处撒的烧完的纸线,黑纸白字的对联,我被震惊了,我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可这种预感就真实地摆在了我的面前,直至看到为曾祖母设立的灵堂,曾祖母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我顿时瘫软在地,崩溃大哭,感觉整个世界都塌了,我最爱的曾祖母,最惯我的曾祖母,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离我们而去,在外上学的我,也没能见上曾祖母最后一面,无尽的悲痛与曾祖母一些温馨的生活回忆时不时涌上心头,在守灵直至出殡的那几天,我几乎哭成了泪人。曾祖母慈祥的面容一在我脑海中闪现,眼泪就再一次朦胧了我的双眼,把曾祖母下葬之后,我带着永远都不可能缝合的不舍与伤痛,再次回到异乡的学校,开始上课。

记忆中的曾祖母不识字,但她却懂得很多人生道理。农村里面很多经历过旧社会的女人都会裹脚,可我的曾祖母并没有裹脚,关于这个问题我小时候曾好奇地问过她,她总是对我一笑置之。小时候,我曾上过我爷爷办的乡村私塾,爷爷既当校长,也当任课老师,带语文、数学及书法课,在我印象中他简直是个全能人才。放学之后,我常跟着爷爷一块回家,回家我一般不先去爸妈那里,我就去找我曾祖母,我到门口,一喊曾祖母,只要听见曾祖母回应我一声,我就知道她在,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特别开心,心里也不是一般特别的踏实。我就立马跑进去,扑到曾祖母的怀里,接着坐在椅子上开始写作业。我母亲也经常“抱怨”说,我跟我曾祖母亲,经常黏着不放。有时候曾祖母会偷偷走在我身后看我写字,她虽然许多字认不得,但她只要看见我把一个字描来描去,连着三五遍写,她就会很生气,把我肩膀拍一下,严厉地跟我说:“字是黑狗,越描越丑”。曾祖母那形象贴切的比喻,善意而不失的严厉教育,也深深地影响了后来的我。那时候我也特别淘气,顽皮的很。仗着爷爷当的校长,欺负一些同学,调皮捣蛋,和一起的玩伴尽干坏事,偷别人家地里的土豆,苞谷,经常惹得别人骂。很多时候,那些被我欺负的同学,或者是被我偷了土豆的主人找上门来,我都会躲在曾祖母的背后,只要有她在,我感觉我就有靠山,面对任何困难都不害怕。曾祖母在一旁向他们询问具体情况,如果她听完觉得是我做错了,她一定会脸色突发,让我向他们道歉,并当面批评我的错误,待他们原谅离开后,曾祖母则会轻抚我的头,微笑着对我说,你想吃什么,我给你现在就去做,我顿时开心,大声说着,我要吃抻面,曾祖母一边说着好好好,一边走进厨房,那时候看什么东西都觉得很美,美丽的世界,快乐的日子,还有我最最亲爱的外祖母。

曾祖母有点封建迷信,但她的“迷信”在我的眼中曾不止一次救过我的命。那种接近死亡或者是昏迷休克的味道我其实早有体会,四五岁的时候,不知道所谓的“天高地厚”,对这个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蒙着双眼试着往前走,体味失去眼睛走路的感受从高处跳下去,体味空中短暂飞翔带来的刺激。家门口前面有一条宽约一米的小路,小路旁边有一个三米多高的土崖,下面是打麦场。有那么两次,我从门口前三米高的土崖上坠了下去。第一次,我记得姑姑在前面走,我蒙着双眼去触摸她,结果还没碰到姑姑,我就一只脚滑落,从上面坠了下去,我什么也不知道了,应该是昏迷了,我现在只隐隐约约记得曾祖母扶着我的额头,一边掐着我的人中,一边在“叫魂”,曾祖母一直在口着说着,魂来,魂来,魂来……然而,过不了久,我真的醒了。受到了惊吓的我,一路上一声不吭,是曾祖母把我背回了家。后面醒来后听曾祖母说把我摔在了撵小麦的五百斤大石墩旁边,真是差一点要了我的小命,现在想想都有点后怕啊。第二次,我把上次的教训忘得一干二净,我推着一个儿时经常玩耍的木制小车,大跨步从家门口奔跑了出去,结果在这过程中没有刹住,直接从三米土崖上面冲了下去,这次下去我虽然没有昏迷,但受到惊吓绝不比上一次小,我半晌都缓不过气来,只是腿受到撞击,擦伤流出了血,缓过气后我泪水倾泻而出,大声嚎啕起来,曾祖母听到是我的哭声,她闻讯赶来,同样的情景再次出现,曾祖母扶着我的额头,一边掐着我的人中,一边在“叫魂”,曾祖母一直在口着说着,魂来,魂来,魂来……受到了惊吓的我,一路上一声不吭,是曾祖母再一次把我背回了家。过了好几天,曾祖母告诉我这次摔下去的地方底下铺了一层干草,幸亏没有头脑受伤,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次她很生气,并且郑重警告如果你以后还敢再这样调皮不听话,就打听你的腿。经历了这么两次,加之看到曾祖母为此生气的表情,我以后每次走门口那一小段路的时候,总是会特别小心,再也不敢乱跑乱闹了。

和曾祖母一起生活的日子,她对我的爱曾给予年少的我无尽的温暖。记得大概是三四岁的样子,我们老家有个传统,一到九九重阳节,每村都要杀羊唱戏庆祝,一个大队下的村要轮流着进行。那年,正赶上邻村开戏,邻村在河的那边,那天,二叔带的我去看戏,结果戏马上要结束的时候,天下起了瓢泼大雨,河水突然暴涨,大家开始往回走,害怕雨一大避在河难。二叔牵着我的手走在前面,快要过河了,河水已经挡住了去路,不知是谁在河两岸放倒了一棵树,看起来像一座独木桥,人们开始一个一个沿着这棵唯一的一座木头桥过河,二叔在后面紧跟着我,我慢慢地走着,结果我看到奔腾河水两眼一黑,左脚被湿润的且沾满泥的木头一打滑,整个身体都掉进了冰冷的河水之中,黄色的河水拍打着我的身体,体重很轻的我被河流冲得身体一下子变得倾斜,我感觉我要被河水吹走了。求生的本能让我抓住了岸边的一根蒿草,我大声嘶喊着,眼看着那根草就要被我连根拔起,就在那几秒钟,一只大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几个生拉硬拽将我从河里拉了上来,二叔背着我回来家里,我全身湿透,脸色苍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曾祖母向我二叔询问完情况,她就立马让我脱去衣服,睡在她烧的热乎乎的土炕上。时至今日,那种身上全湿,脱光衣服躺在热炕上的感觉我依旧记忆犹新。多年以后我在我的诗歌作品《那根蒿草》中追忆道:“那根蒿草被连根拔起了,身体已倾斜向后走,死亡的味道与死亡,一切真要终结,周围的所有人惊到,愣住了,一秒,两秒,一只温暖的大手抓住我的臂膀,奋力拖起我幼小的身躯,我上岸了,而那根蒿草,已被河水带走”。还有五岁的时候,那一年,要收土豆了,母亲则帮忙给邻居家收土豆,辛苦一天回来,母亲还要在厨房帮邻居家的女人做饭,那次,吃完饭了,母亲在厨房收拾东西,我听别人说厨房案板上放着几个今天挖出来的小土豆,造型太可爱了,都舍不得吃,留给我,让我拿上去玩。我一听特别开心,就跑到厨房去取,可是案板太高了,我个子小够不着,我就一只脚悬空,一只脚放在地上,倾斜着身体挣扎着去取,结果身体失去了平衡,悬空的那只脚就直接踩进了煮完饭的汤锅里,随之而来的疼痛席卷我全身,五岁的我泪流满面,母亲转身看见我被烫了,她立马拿出装满水的水缸子,把我的小脚放进水缸里,也许那才叫真正意义上的冰火两重天。迅速冷却不但没有任何作用,反而使我更加地疼,母亲把我脚上的袜子直接脱掉,结果连脚上的皮都揭下来了,脚上血肉模糊,令人不敢直视,现在想起来,我内心还是不禁打寒颤。烫伤后,我躺在邻居家里,他们用红花油简单清理了一下我的伤口,是曾祖母把我背回的家,在后面长达半年多的治疗恢复当中,曾祖母经常照顾好,给我喂饭,穿鞋。然而,五岁那年的烫伤给我留下了后遗症,前几年,我的腿一到阴天就会疼,疼的我用麻绳捆住腿,用砖头压腿使之麻痹,才能缓解疼痛,而现在,这种情况已经没有了。在我们农村,小孩子头发一长,就立马得要剃掉,那有现在的什么发型。我的头发是曾祖母每次给我剃的,她常剃头,剃的干净利落,而且不留疤痕,所以,每次曾祖母给我剃头,我当然高兴了。每次剃完头,她都说:小光头,赶紧把帽子戴上,剃头倒是可以,可一带帽子我就不乐意了,百万推辞,曾祖母则坚持要让我戴上,说太阳会把头皮晒伤了,一听这话,即将我内心有万般不愿意,都不敢违抗命令了。现在回想起来,除了怀念还是怀念,怀念儿时有曾祖母陪伴的点点时光,怀念曾祖母,怀念故乡。

曾祖母非常喜欢猫,无中有偶,我奶奶,我爸,我也喜欢猫。小时候,曾祖母养了一只猫,那只猫是黄色的,圆嘟嘟的,十分可爱。每天晚上,我们都已经关灯睡下了,那只猫就在我们头顶转来转去,不停地叫唤,曾祖母知道猫饿了,她就起身为猫准备夜宵,猫吃了一茬后,就摇着尾巴从屋里出去了。曾祖母睡觉前习惯在自己嘴里放一颗冰糖,然后慢慢入睡,冰糖是过年她的孙子带来的,她在往自己嘴里放一颗之前,总会一只手把一点东西放进我嘴里,我一尝是甜的,我就知道是冰糖,接着,我也安心地睡觉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那只猫突然死了,面对着猫的尸体,曾祖母为此还流下了泪水。姑姑嫁到了离村庄大约二十里地外的地方,有一年,我沿着山路去姑姑家,姑姑之前跟曾祖母说她家里有新出生的小猫。于是这次我出发前,曾祖母再三叮嘱我回去时要带一只小猫,在姑姑家玩了三四天之后,我让姑姑用纸箱装了一只小猫,我一路上带着小猫就回到了家。回到家,我兴奋的把小猫从纸箱里面拿出来,赶紧叫来了曾祖母,曾祖母满脸笑容地走过来,她说:“是个麻颜色的哟,心疼的很”。我纳闷的问道:麻颜色是个什么色?曾祖母并没有应我,我看出来她很高兴,她说得起个名字吧,什么玲玲,毛毛的,太普遍了。就叫它麻虎吧,我说这也太不好听了吧,曾祖母说,麻虎很贴切它嘛,怎么就不行。听到这话,我也就不说了,我开始逗小猫玩去了,嘴里还一直喊着:麻虎,麻虎……2016年,父亲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猫,身上的颜色是灰灰的,家里人要我安个名字,我当时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曾祖母曾经养过的那只猫,两个身上的颜色还真差不多,我不假思索,就叫它麻虎吧,这样这只猫的名字就被我定下来了。结果过了两年多,我家的这只小猫在去年被不知谁家放的老鼠药毒死,面对着猫的尸体,这次是我爸和我流下了眼泪。麻虎就这样离开了人世,这让我再度想起了曾祖母喂的那只麻虎,麻虎的命运让我陷入沉思,后来我在诗歌作品《老猫——麻虎》中写道:“一只狸猫,也知道它生命的期限,会在不知名的地寻找一方圣地,不想让别人看见,死之痛苦,以一种极致虔诚的笃礼,安静,安静,生命的大钟悲叹,谁知道,这时光的拨弄,催催催,匆匆匆,吹下一片新绿,一只老猫,今夜在山中,在月下,不惊你安眠”。曾祖母喜欢猫,我也喜欢猫,前后两只老猫麻虎的故事,承载了我多少生命的回忆,以及太多对曾祖母深深的爱。

当代著名作家贾平凹先生曾在他的文章中写道:“有亲人的地方就有故乡。”对我而言,即使故乡老家的房子已经倒塌,院内早已杂草丛生,只有院子里的一棵山楂树依旧每年还在结着红果,但只要我一生挚爱的曾祖母在那儿,故乡也就永远都在那儿。2016年秋季的一天,我在县城上高中,家里人提前通知我说星期三是你曾祖母挑丧的日子,她的坟墓要迁到祖坟里去了,要不你请假回老家一趟。然而,这次我没有请假,十二年的岁月中,曾祖母在我脑海中一直都是活着的面容,身体轮廊饱满,即使看不着,但仍能看的见,现在我真的不想看到她一堆白骨的样子,真的不想。在星期三挑丧的那天早上,我写下了诗歌作品《癌》,我当时眼角满含泪水写下这忧伤的文字:“一个熟悉的背影,从梦中走来,带着微笑,多么安详,一场抗争已经结束,癌的胜利,换来的只是一方,那一方,红叶覆盖的天堂”,但一想曾祖母曾对我的期望,我顿时又有了力量。十二年了,十二年了,我已长大成人,曾祖母,你在天堂还过的好吗?曾祖母,你在天堂还过的好吗?

主编:罗永良

执行主编:马俊华

一级编辑:邓晓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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